2021年7月29日 星期四

1276.3. 光日房御書


 

[解題]

本信是接到故鄉安房之天津之住人光日尼御前傳來其子彌四郎之訃報,宗祖對其之回信。開頭述云,文永八年之法難以來,特別是文永十一年四月八日第三度之諫曉,與平左衛門之會談終告失敗以後,決心不再回鎌倉故,遂亦不能回故鄉,但思慕故鄉之情難抑。就在這樣的時候,接到從懷念的光日尼送來的書信,才剛興奮喜悅之間,看到信裏寫到的彌四郎殿去世的消息,頓時涌起悲傷之情,而懊悔為什麼要這麼急地打開書信,這樣切切述來的同時,又回憶起彌四郎的種種,然後回答光日尼「身為武士之我子可成佛乎」之疑問。即,連惡人阿闍世王於最後懺悔前非都能成佛,何況彌四郎生前信『法華經』,而留在世間的母親又這樣的信『法華經』,若晝夜為其祈冥福的話,則那有不成佛之理,這樣加以激勵。本信描述彌四郎曾於安房國向宗祖尋問有關以殺生為業之武士之後生,並請求賜給救助,又自己若先寡母而去,希望一定要視我母為御弟子,此於「1273.8.3 南部六郎三郎殿御返事」似可見到同樣之疑問,可以寫實地看透當時之武士恐懼後生之姿。

又本信記有,宗祖身延入山與未還故鄉安房之決意及理由之事,宗祖之父母於文永八年法難之時點已去逝之事,於本信四個月後之「1276.7.21 報恩抄」確認去世之師道善房,在本信則有「問候師道善房之情況」,尚存生歟,至少是沒傳訃報給宗祖之事,更者本信是發送給三位房、佐渡公(日向)之事,又安房有弟子明惠房,尼御前應常賴其為師等等之事,對當時的狀況有詳細的描述,從這個意義上而言,本信可說是貴重之文獻也。

[年系]

依『日乾目錄』,則有宗祖自筆之「建治二年太歲丙子三月日」,『高祖遺文錄』以降採用此年次。

[對告]

光日尼御前(光日上人)。本信見不到收件人姓名。但從文中知道是故彌四郎殿之母,年系為弘安四年八月八日之「1281.8.8 光日上人御返事」〈身延曾存〉之光日上人,故彌四郎殿之母也,更知其有「光日尼御前」、「光日上人」之名。再者,見不到「光日房」之名。

[真蹟]

身延曾存御書。

[寫本]

千葉縣平賀本土寺藏『平賀本』所收。

 

          建治二年三月     五五歲

                                           

昔文永八年〈太歲辛未,公元一二七一年〉九月頃蒙幕府之咎責,而被流放於北國海中之佐渡島。住在相州鎌倉時,雖亦懷念著生國安房國,然儘管是生國,但一想到人人之心不知如何就難於親近,因此也就沒有常回故鄉,歲月也就這樣經過。而今度成為蒙咎之身,本應為死罪,但暫且流放於國之外故,認為不太可能再回鎌倉。而一想到若不能回去,則將無法成為參拜父母之墓之身,事到如今真想飛回去,懊悔為何尚未成為如斯之身時,不每日每月渡海越山參拜父母之墓、問候師道善房之情況,這樣遺憾悲嘆。彼蘇武入胡國十九年,見雁之南飛而羡慕;又仲丸作為日本國之朝使而渡唐,年復一年不能歸朝,見月之出於東山,於我國之三笠山此月亦當出矣,故里之人現在應亦向著此月在眺望吧,這樣來讓心平靜。當我亦如斯思念故鄉時,從故鄉安房的妳托使者送來了衣服。彼蘇武是雁足之書,而我是連衣服都收到,彼所不能比擬也,心也就感到寬慰了。我日蓮雖不認為自身有何特別之失,然此國之常習,被念佛者、禪宗、律宗、真言宗所騙故,表面上似尊崇法華經,但心並未採納故,我日蓮一說出法華經為最尊之經,則如威音王佛之末法之人人憎恨不輕菩薩一樣,上自一人

                                                    

 

                                                    

下至萬人連聽到我的名字都嫌,何況是想見我之風采之事更無也。因此即使無失,但既已遭流罪上,要赦免難也。更何況日本國之人人比父母還尊重、比日月還高仰的念佛,我說其為無間之業,說禪宗為天魔之所為,說真言為亡國之邪法,又不只述申當燒盡念佛者、禪宗、律僧等之寺,斬念佛者們之首,更說故最明寺、極樂寺之兩入道殿墮於阿鼻地獄,我乃有如此大禍之身也。既被指稱以此等程度之大事言於上下萬人以上,則即便此乃虛構之事,但我也難再浮現於此世(但流罪被赦免之事也難)。何況此等之事,我不但朝夕申、晝夜談,還於文永八年九月十日對平左衛門尉等數百人之衙役申而令聞之,即使被處以如何之罪科,也決不會停止申說此主張,這樣強烈地說而令聞矣。因此即使大海之底用千人之力勉勉強強可以拖動之大石浮出海面,即使從天降下之雨不落於大地,日蓮也不可能再回鎌倉矣。

但法華經乃真實之教,日月若不捨我,則當又能歸故鄉參拜父母之墓,心這樣強烈地認為,梵天、帝釋、日月、四天怎麼了呢,天照太神、正八幡宮不在此國歟,守護行者之佛前之御起請(誓言)是虛的而捨棄法華經之行者歟。若此事不能實現,則即使我日蓮之身將會如何也不覺得遺憾。然各各諸天於教主釋尊與多寶如來與十方諸佛之御寶前公開地立下守護行者之誓狀,今若不守護日蓮而捨棄的話,則豈非加大妄語於正直捨方便之法華經歟。欺騙十方三世諸佛之失,超過提婆達多之大妄語,勝過瞿伽利尊者之虛誑罪。即使為大梵天而居色界之頂,即使謂千眼天(帝釋天)而在須彌【山】之頂,但若捨棄日蓮的話,則將成為阿鼻之炎之薪,無間大城永無出期。若覺此罪可畏,則請立刻顯現我被逮捕時所預言之內亂,好讓我回本國【鎌倉】,這樣登高山放大音聲【向諸天】來呼喊。

九月十二日蒙咎,而十一月謀反者出現,翌年的二月十一日,原應守護日本國之大將們無故被殺矣。天責之事顯然也。想必驚於此歟,關於牢裏之弟子們立刻被釋放矣。然而我猶未獲釋,於是更加強盛地申於天故,白頭之烏飛來矣。燕太子丹之馬、烏之例(漢土戰國時代的傳說。燕太子丹質於秦,秦王【嬴政(即後來之秦始皇)】遇之無禮,不得意,欲歸。秦王不聽,謬言曰「令烏白頭,馬生角,乃可」。丹仰天歎,果烏白頭、馬生角,秦王不得已而遣之),又日藏上人(日本國之僧人,公元905~985年)所詠之「山烏之頭變白兮,我之歸期當來矣」,正是在言此事也。文永十一年〈公元一二七四年〉二月十四日之赦免狀於同年三月八日送抵佐渡國矣。同月十三日從佐渡之配所出發並到達真浦港,十四日宿於彼港,本應於同月十五日到達越後(今新潟縣)之寺泊,但因大風船被漂流,幸好二日後總算到達了柏崎今新潟縣的一個城市),然後次日到達【越後之】國府,經過十二日【之旅程】於三月二十六日入鎌倉,於同年四月八日參見平左衛門尉。又為救助日本國之滅亡,若三度諫曉而不用,則交往(隱遁)山林,此乃本已決定之事故,遂於同年五月十二日出鎌倉【而入此身延山】矣。

                                                    

 

                                                    

但今雖一度思欲回本國(故鄉),參拜父母之墓,然衣錦還鄉乃內外典之常例也,若就這樣無什名譽回本國,豈不成為不孝者乎。此身既然連如此之大難(龍口刎頸及佐渡流罪)都能破而回到鎌倉,想應又有衣錦(意見為幕府採用而得名譽)之時歟,其時再來參拜父母之墓,這樣深深覺得故,所以到現在都沒有回生國(故鄉)。然而真的是非常思慕故鄉,所以若有從東方之故鄉吹來的風或飄來的雲,則會走出庵室讓風吹在身上,或立於庭中遙望浮雲。

這樣的心情下,雖然不是感情親蜜的故鄉之人,然我生國之人故,一定也會覺得非常懷念,何況是接到從親密的尼御前送來的書信,心情興奮,急急拆閱時,看到信裏有寫到前年的六月八日令郎彌四郎已過世。未打開信前,還覺得非常高興,今讀到此言,遂懊悔為什麼要這麼急地打開書信,啊真的如浦島太郎之玉手箱(童話故事中浦島太郎從龍王公主手裏得到的玉匣),開則有悔矣。

故鄉安房國即便是對我刻薄之人,我亦懷念,何況此人(彌四郎)其容貌似特別勝於常人上,偶而會回想起其之人品,看起來就是一個氣質聰敏之人。記不清是什麼時候在法華經的講座上碰過面,因不認識的人很多,所以也沒有交談,就這樣講經結束而人皆歸去。此人亦歸去矣,但不久遣使來云「自己是住在安房國天津之人,從幼少時即仰慕您之御志上,母亦說不可輕忽怠慢您。雖此事有些冒昧,然想私底下與您相談。本應先拜訪表達誠意後再請教,然做為武士難得有暇,而此為急須相談之事,所以不顧失禮而提出請求」這樣詳細地說給我聽。非故意失禮的生國之人上,沒什麼好顧忌的,所以就招請其過來,在詳細地講述過去之事及未來之計劃後,云「世間無常也,何時會失去身命也不知道,加上自己乃武士之身,又是近期自己主動提出之事,因此要逃避也難,若這樣的話則後生可怕也,請賜給救助」這樣說給我聽故,乃引經文說給其聽。又於彼之嘆「父已過世,只剩寡母,若先母而去,覺得將是至為不孝之事,我身萬一有事的話,希望一定要視我母為御弟子」這樣懇切地請求。其時雖似無何事,然後來發生了必死之事歟。

既受生為人以上,不管身分上下,沒有無憂之人,但依時隨人,其嘆形形色色也。譬如病之常情,無論什麼樣的病,若病情一重,則認為沒有比這更痛苦的病了。和這相同的,與(主君)之別,與(父母)之別,夫妻之(別離),雖都認為沒有比這更悲嘆的事了,然主當又有他主矣,夫妻亦又有再來者故,當可讓心平靜下來。然而只有親子之別,隨著歲月的流逝,其悲嘆只會越來越深。親子之別,若是親先走而子殘存,則雖同樣是無常,但因是自然之道理,所以也是無奈之事。然若是年老之

                                                    

 

                                                    

母留下,而年輕之子先走的話,則乃甚為悲慘之事故,而會怨神、佛乎。為何不讓親代子先走,而讓子能留下,是要令親悲嘆而心痛苦歟。連無心(無思慮分別)之畜生亦難忍與子之別。竹林精舍之金鳥(雉),為護卵而身被火燒死,鹿野苑之鹿為了惜雌鹿胎內之子,而奉上自己之身於王前。何況有心(有思慮分別)之人耶。因此,王陵之母為了子碎頭而死(項羽捕拿王陵之母欲誘使王陵背叛漢王劉邦,王陵之母為了保住王陵對漢王的忠節而碎頭自殺),神堯皇帝(唐高祖李淵)之(竇皇后)為了胎內之太子而破腹。思及此等之事,即使入火,即使碎頭,若可見到我子之姿亦在所不惜,這樣覺得的您之胸中,實讓人同情而淚不止。

又來信云「彌四郎是曾殺過人者故,後生會是生在什麼樣的地方呢,希望能給御教示」。夫【就如】針沈於水,雨不停於空【一樣】,殺蟻子者入地獄,割死屍者墮惡道,乃不能免之事。何況殺受得【難受之】人身者之人耶。但大石亦可浮於海,得船之力也;大火能滅之事,非水之用乎。雖為小罪,然若不懺悔則不能免惡道;雖為大逆【罪】,然若懺悔則罪消矣。

所謂(偷)比丘,五百生之間為牛;摘瓜者墮三惡道。羅摩王、拔提王、毘樓真王、那睺沙王、迦帝王、毘舍佉王、月光王、光明王、日光王、愛王、持多人王等八萬餘人之諸王皆殺父而登位者,因未值遇善知識,罪不能消,而終入阿鼻地獄矣。又波羅奈城有一惡人,其名云阿逸多,戀母故,殺父而以母為妻,父之師阿羅漢教訓之,亦殺此阿羅漢。母又嫁他夫故,又殺母。具造三逆罪,鄰里之人皆疏遠之故,難待一身而赴祇園精舍要求出家,諸僧不許故,惡心強盛而燒毀眾多之僧坊。然而值遇釋尊,自心悔改故,而許給出家。

又北天竺有一城,名細石。彼城有王云龍印,雖殺父然後來恐此罪,而捨彼國赴佛之身邊悔改故,佛許其懺悔。

又阿闍世王天生三毒熾盛也,十惡不斷。加上又殺父、欲害母,並以提婆達多為師而殺無量之佛弟子矣。惡逆堆積,於相當於佛御入滅之日的二月十五日,現無間地獄之先相,身体七處生出惡瘡致玉体不能安泰。如大火燒身,如淋熱湯故,六大臣遂召六師外道,命治惡瘡。此就如同今日本國之人人以為信賴禪師、律師、念佛者、真言師等為善知識而調伏蒙古國,就可救助後生一樣。又提婆達多,阿闍世王之本師也,熟諳外道六萬藏、佛法八萬藏,對世間【之學問】、出世(佛法)之清楚,就宛如向日月與明鏡一樣,又像今世天台宗之碩學之顯密二道浮於胸、熟諳一切經一樣。因為這樣的此等人人(提婆達多及六師外道)及諸大臣在教導阿闍世王,阿闍世王越加不

                                                    

 

                                                    

歸依佛,於是摩竭提國天變度度重疊、地夭頻起上,大風、大旱魃、飢饉、疫癘不斷上,又受他國所攻,已可見到如斯之災,甚至連身都出惡瘡,已到了可見到國土將一時滅亡矣之程度了,阿闍世王於是急忙參拜佛前,懺悔而罪消也。

此等之事暫且置之。親雖為惡人,然子善人故,則親之罪可被赦免。又子雖為惡人,然親善人故,則子之罪亦可被赦免。因此故彌四郎殿縱為惡人,然若生母尼御前於釋迦佛之御寶前,晝夜為其祈冥福的話,則那有不成佛之理。何況彼人(彌四郎)生前深信法華經故,今當已成為引導親之身矣。

信法華經之人,心一定要(戒慎)法華經之敵。念佛者、持齋、真言師與一切不唱南無妙法蓮華經者,即使如何地讀法華經,須知乃法華經之敵也。不知敵則將為敵所騙。希望能快點見面好詳細向您說清楚。又三位房、佐渡公等有從這裏去安房時,應每次讓彼等為您朗讀此信而聽聞之。又此信希寄放於明惠房處。智慧不足之人,或當嘲笑我,或當誹謗此書信之才覺(才智和學問)矣。或,此御房(日蓮)未必勝於弘法大師,未必優於慈覺大師,亦有這樣比較之人吧;如此說之人,應思其乃無知之人也。

 

建治二年〈太歲丙子〉三月                   蓮 花押

 

甲州南部波木井鄉山中

 

 

 

 

 

 

 

 

 

 

 

 

                                                    

 

                                                    一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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